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分卷(28)(1 / 2)





  傅传礼只听说了傅景泽冒犯陛下而被齐剑书抓去崇威卫大牢,没想到傅景泽还骂了齐剑书,他不禁跪瘫在地,频频擦汗,齐剑书当年可比傅景泽猖狂得多,连王府世子的马车都敢砸,只怕连容璲都要给他几分薄面。

  柳知夏在一旁默默喝茶,表面看来傅秋锋和容璲亲密至极,甚至让人不忍直视,但他瞥见容璲捏着椅子扶手的手背崩起几条青筋,想必被傅秋锋坐着的那条腿压力很大。

  陛下,犬子年少无知,骄躁无礼。傅传礼重重地磕了个头,老臣愿亲自登门向齐将军赔罪,只求陛下和齐将军放犬子一条性命!

  他年少吗?他似乎比朕都大。容璲轻哼一声,您年高德劭,齐将军只是后生晚辈,岂有让您登门赔罪的道理?此事传扬出去,对齐将军和傅卿都不好,怎么办呢

  傅传礼听着容璲举棋不定的沉吟,稍稍抬起了眼,转向傅秋锋,别无他法,只能期望他再吹些枕边风。

  陛下,妾身倒有一法。傅秋锋视线扫过傅传礼,然后故作犹豫,求陛下先赦免妾身妄议朝政之罪。

  诶,朕既然让爱妃在霜刃台供职,爱妃与朕论政,算不上妄议。容璲纵容地揽着傅秋锋的肩,直说即可。

  妾身抄写卷宗时不慎听见齐将军与韦统领闲聊,说起他曾有个同僚战友,人在南方边关,书信难以通达,久未联系分外想念,若能将此人调到京中,正可与他纵酒放歌,促膝长谈。傅秋锋说道,只要让齐将军达成所愿,他便不会再生三哥的气了。

  爱妃说的有理,不过京城还缺高级将领吗?朕一向懒得管这些闲事,不如朕明日替你问问陈侍中。容璲敲了敲扶手,傅卿放心,崇威卫的大牢一天两顿饭还是管饱的。

  傅传礼一听这话,傅景泽一向顿顿酒肉俱全,哪里啃得了牢里的馒头,他暗中抬头审视容璲,猜测容璲是不是故意以此威胁他,但见容璲陷在温柔乡里和傅秋锋对视的模样,又实在怀疑不起容璲有这等心机。

  陛下,京中扬武卫大将军一职正有空缺,齐将军勇武过人,举荐战友也必定是不可多得的将才,老臣定当全力支持齐将军,尽快整顿扬武卫为陛下分忧。傅传礼诚恳地说,老臣稍后便约齐将军商议此事。

  也好,那省了朕的工夫。容璲打了个哈欠,话锋一转,开始和傅传礼柳知夏聊起无关紧要的闲事,什么京城新演的折子戏,酒楼新上的菜式,青楼里漂亮的琴姬,仿佛吃喝玩乐样样精通。

  闲话至正午,茶点甜食吃了半饱,容璲这才叫上傅秋锋,懒散地起身道:时候不早,朕有些乏了,爱妃,你的住处在哪儿?朕想去看看。

  陛下这边请。傅秋锋伸手引容璲出门,容璲走到门前,挑眉给了柳知夏一个眼神。

  天色不如早上明朗,傅秋锋一出门才发觉天空漫上一层阴云,空气潮湿闷滞,他和容璲在檐廊下散步,容璲照旧遣退了随行的下人,和傅秋锋一前一后走向后院。

  没离开正厅多远,细密的水珠就砸了下来,淅淅沥沥的雨声和暗沉的天光让人心底酝酿起钝重的情绪,傅秋锋尚未说话,就听容璲一声叹息混进了雨中。

  傅景泽如此不成器,却有这般溺爱他的父亲。容璲的话里有种鄙夷和微妙的嫉妒,又掺杂着浓重的毁灭欲,若是砍下傅景泽的首级送给傅传礼,他的表情一定很精彩。

  傅秋锋想了想,道:也许正是太过溺爱,才让傅景泽如此不成器吧。

  容璲的目光斜斜刺过去,没说话。

  雨势渐大,傅秋锋抬起衣袖挡在头顶,环视一圈,三条路每条都是新的,他看向容璲,眨了眨眼,接着严肃地说:陛下,臣迷路了。

  容璲抿抿嘴,无奈地转身:先回去避雨。

  两人沿路返回,快步到了正房檐廊下,外衫还是淋湿了些,容璲望着傅秋锋,阴雨中的仍是少年模样的傅秋锋气态却成熟凌厉,把额角的碎发捋到头顶时微微皱着眉,步入檐廊前先是抬眼看向房顶,又向周围快速扫过,这才跟了进来,站到了容璲右侧身后。

  卿淋了雨容璲转头,想问一句傅秋锋冷不冷,他可以把外衫给他披上,但回头的同时就看见傅秋锋已经利落地把自己的外衫脱了下来。

  陛下小心受凉。傅秋锋把外衣披到容璲身上,周围没有仆人,柳大人和襄国公应是谈论要事,屏退了仆从,我们还是等等再寻人带路或者送伞吧。

  卿还真体贴。容璲单手捏着衣领,笑了一声,襄国公对你和傅景泽天差地别,你不会心生怨恨吗?

  臣只是庶子而已。傅秋锋客观地说道。

  嫡子庶子,不过天生的身份,王侯将相,庶人贱民,生病都会痛,年老都会死。容璲嘴角勾出一抹嘲讽,你为何不怨恨他?连朕都控制不了自己的恨,你是比朕还伟大的圣人吗?

  臣不敢。傅秋锋轻轻颔首,臣并不想祈求任何人的爱护,臣也从未对国公府有任何期望,自然谈不上失望怨恨。

  容璲仰头望着灰蒙蒙的乌云,啧声道:也对,你跟朕不一样,朕在欺诈和虚矫织造的脆弱幻梦之中沉溺了五年,直到朕醒来,那幻梦的余韵仍然阴魂不散,像渗入骨髓的瘾症,朕越是渴求,就越是憎恨,越是想要祓除,就越是剔骨剜肉痛彻心扉。

  傅秋锋一双锋利的眉紧紧压下,觑着眼在容璲身后投去莫名其妙的眼神,他暗忖说话的方式能不能简单点,容璲忧伤仰望天空让他有点害怕,生怕容璲一会儿再哭出来,然后说这是雨水不是眼泪。

  你想说什么?容璲察觉到来自背后的视线,转头问道。

  呃。傅秋锋小心地斟酌用词,您回去要喝碗安神汤吗?林前辈的药很有效,喝过之后绝对不会做梦。

  容璲静静地盯着他,傅秋锋慎重且无辜地回望,半晌之后,容璲愤愤扭头:去找把伞,回房!

  傅秋锋长舒口气,连忙跟上容璲,两人行至正厅门前,房门紧闭,他正要敲门,就听见柳知夏正和傅传礼说话,就暂停了敲门的手。

  门内傅传礼一声推脱的叹息,幽幽道:柳大人头角峥嵘,更有鸿鹄之志,非是老夫不肯相助,而是老夫已年逾花甲,数年前便辞官养病,如何再涉朝堂。

  国公大人精神矍铄,如今身体想必已然大好。柳知夏温声劝说,关内侯花甲始得昭烈帝重用,太公望古稀渭水初遇西伯,丈夫为志,老当益壮,况且如今陛下正值用人之际,几次与学生说起国公,朝野上下皆钦佩于您,若能得您辅佐,乃是陛下与百姓之幸事。

  傅传礼在屋中踱步,静默半晌,才继续道:且不说其他,天子出巡是为体察百姓疾苦,警醒百官作为,陛下若因巡游而修建运河,耗时甚久,劳民伤财,岂不是本末倒置。

  国公大人,修建运河一事是学生所提。柳知夏轻声笑了笑,拱手作揖,听言不可不察,工部众官吏只是精于工事,对当地民生并未深入考察,据学生所知,鹤州附近有千余灾民无家可归,若在鹤州修建运河,朝廷便可在灾民中征召杂役,发下饷银粮食,同时救济灾民,运河打通之后,南北通商水运便捷,周围岩州临州等地也均能受益,此是惠及百姓之举。

  老夫知道柳大人一向心系百姓,那陛下可也是如此想?傅传礼沉声反问。

  柳知夏语气不疾不徐,依然文雅:子曰君而无谏臣则失正,木受绳则直,人受谏则圣,陛下愿听取臣的建议,决意开凿运河,臣亦会时刻向陛下谏言,当以民生为先,我等为人臣子,为君分忧乃是职责所在,陛下在外有国公大人与学生这等敢于直谏之臣,在内有如公子温柔贤良之妃,必能创千秋之功业,享万世之太平。

  傅秋锋和容璲在门外站了一会儿,两人都对这场谈话有些兴趣,默契的没有敲门,这会儿傅秋锋听到柳知夏提起自己时僵硬的停顿,突然有点后悔刚才没打断他。

  温柔贤良啊。容璲低笑一声,促狭地瞥向傅秋锋。

  傅秋锋心说柳知夏侃侃而谈看着像忠臣书生,不过能睁眼瞎说出这话,看来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。

  两人又听了一会儿,直到雨已经停下,屋内话音才落,襄国公态度已经松动,毕竟傅景泽还关着,这会儿能让容璲高兴的事做一件是一件。

  傅传礼坐在正厅里沉思,柳知夏出了门,一扭头看见站在一边的容璲和傅秋锋,吓了一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