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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节(1 / 2)





  其次就是月河母女,白氏紧抓着月河的手,雪白的脸泛着一丝殷红,眼中弥漫着将要见到爱人的激动之情。她都快四十岁了,说起来比郗芳华还大几岁,可看着不到三十,仍然肌肤白嫩,花容月貌,也难怪多年来一直迷得楚文轩神魂颠倒。

  星涟站在祖母身后,看着自己母亲,与白氏的殷切期盼截然相反,兰台郡主大概是整个安华堂最冷静淡然的。一个女人究竟是死心到什么程度才能视自己的夫君为陌生人?

  父子二人回家后第一件事就是去祖先牌位前上香拜祭,然后过来拜见父母。从渊几个月前回来过一次,楚文轩却是离家几年,军旅生活让他变了一个样,见到家人,诸人又是好一番感慨。

  楚文轩跪倒在父母面前,秦国公尚能保持着一脸威严,老夫人却忍不住长久的思念,抱着儿子泣涕涟涟,久久不肯放手。

  星涟之前的担心纯属多虑了,楚文轩回来后看到她只摸摸她头发,颇为欣慰地说了句“星涟长高了”,就没怎么再理会她。从渊被众叔伯和兄弟围着,也暂时分不出身来找她,她颇有些失落。

  午膳过后,不出星涟意料,她爹果然还是第一个去了白氏和月河居住的撷翠院。不过他也派人给妻子和嫡女各送了一箱礼物,以示心里仍记挂着她们,并没有太过厚此薄彼。

  热热闹闹的一天过去了,晚上星涟一个人在房里翻看着父亲送来的箱笼,左右不过是些文房四宝,脂粉钗裙,大概也就是让手下人挑着贵的买,自己没费心思的。送给郗芳华的可能也差不多,星涟估计这些年他的礼物,她母亲连开都没开过,直接束之高阁了。

  在父亲心里,白氏和月河才是他真正的的妻女吧。撷翠院那边现在是一家三口团圆,想必正其乐融融,念及母亲一人凄清,星涟忍不住酸楚,继而怨恨起父亲。

  要是他最开始就坚持拒绝娶郗芳华,以她郡主之尊,花月之姿,何愁嫁不到一个能将她视若珍宝的丈夫?如此,也不必生出她楚星涟这个多余的女儿,无端受父母冷落。

  星涟下巴搁在交叠的双臂上,望着黑黝黝的窗外,神情可怜巴巴的,宛如被抛弃的小猫。

  “我总觉得怪怪的,好像最近会有大事发生。”那次秦国公寿宴后星涟心里莫名一直有这种预感,也不知道是好事坏事,总之,让她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懵懂无忧了。

  这些日子她没心情出去找闺中密友玩,心事说给丫鬟吧,身份不对等,她们也给不出什么建议来,反而觉得千金小姐闲的没事干担心些有的没的。她就等着从渊回来,让他帮她排解一下积郁的情绪。

  “姑娘,天色已晚,该就寝了吧?”

  已经亥时一刻了,这是星涟往常上床的时间,紫珠打了个哈欠,铺好了床提醒仍守候在窗边的小主子。

  “紫珠,你说是不是连哥哥也把我忘了?”

  “怎么会?公子不是向来最疼姑娘吗?”知道星涟这是在等着从渊来看她,紫珠安慰道,“不过公子今天第一天回家,必然忙着应酬各方亲友,都到了这时候,多半不会来了。”

  想想也是,他那些同窗好友此刻大约正拉着他不肯放人呢,等回府也不知道几更天了,哪还打得起精神来看望她?

  “算了,反正我这么个不讨人喜欢的人,还敢奢望在谁心里能排第一吗?”她自嘲地笑笑,自己那么讨厌月河,也不过是嫉妒人家有爹娘真心疼爱而已。

  这倒是实话。紫珠一边收东西一边在心里暗自补了一句。

  只可惜星涟知道自身的缺点,却犟得很,从来不肯为了让人对她改观收敛自己的坏脾气,反而可着劲儿地各种作。要是哪天国公和夫人真不在了,世子爷做了主,让白氏和月河翻身,这府里更没她的地位了。

  此时的楚从渊,正在为刚听到的消息震惊不已。

  “父亲……您是说,您和祖父……已经决定送星涟去角戎和亲?”他哑着嗓子,艰难地重复问了一句,“可如今角戎刚败给大新,有什么必要再牺牲一个我们的女儿去换取和平?”

  “为父说过了,不是和亲,是两国联姻,这两者性质大不相同。”楚文轩满脸疲惫地躺在太师椅上,一手揉着额角,“西北的问题暂时解决了,现在圣上盘算着再联合角戎人夹击若夏,正是需要安抚他们之时,两国结为秦晋之好是最稳妥快捷的方法。”

  大新刚打完一仗,要出兵洛夏,起码要休养生息好几年,这中间至少要保证角戎不反水,不给他们点好处怎么行?

  建明帝没有公主,眼下宗室里的郡主县主们大的已经出阁,小的还在吃奶,找不到适龄的,只好从公卿世家贵女里挑人。

  早在一个月前,负责这事的官员就拟好了名单,由建明帝亲自从中选出了三名条件合适的贵女。再过两个月,就要封她们为公主,婚配给角戎王的三个儿子。

  楚从渊脸色苍白若鬼:“可条件比她符合的贵女那么多,为什么偏偏会选中星涟,谁把她的名字上报的?她还没有成年,什么都不懂,那么傻,让她一个人嫁去蛮夷之地,不是让她去死吗?”

  “哪有你想的那么可怕?星涟是嫁过去做王妃,说不准以后还能做角戎王后。”文轩苦笑,拍拍儿子肩头,“你以为我愿意卖女求荣?君要臣死,臣不得不死,何况只是为国献出区区一个女儿?陛下能选中星涟,既是我们楚家的荣誉,也是星涟的幸运!”

  “区区一个女儿?为了楚家的荣誉?那父亲为什么不送月河去呢?”他咬紧牙,猛然抬头,眼睛里胀满血丝,“若要从渊上战场为国捐躯,从渊绝无二话。可星涟的幸福不能就此断送!陛下旨意未下,事情还没有成定局,我要去求陛下收回……”

  楚文轩一记耳光打在从渊脸上,满面怒容,指着他呵斥道:“你说的什么混账话?星涟是你妹妹,月河就不是吗?再者,星涟才是嫡女,又有皇室血统,选她去是陛下的意思。若是送一个庶女去,被人家知道,如何表现两国交好的诚意?另外两家分别是安远侯和乔郡王家的姑娘,人家去得,为什么星涟就去不得?”

  这一巴掌力道不轻,意在让他冷静下来。从渊脸上迅速起了红印子,他神色木然,呆了一会儿,忽然冷笑道:“陛下迫使臣子骨肉至亲分离,一定对我们三家有所补偿吧?”

  他们父子二人这次虽说战功赫赫,升迁在情理之中,但升得太快,他之前还觉得奇怪。现在想来,就说得通了。无非就是牺牲了一个女儿,换取楚家人的仕途。

  祖父祖母再疼爱星涟,在儿孙的前程和整个楚家的利益面前,这份爱就显得微不足道了。

  从渊闭上眼,仿佛看见夜空的星光一点一点黯淡下去。

  第10章

  星涟做噩梦了。

  她梦见自己盛装华裳,装扮得像个华美的木偶,被迫要嫁到一个离家万里之遥的蛮荒之地去。

  出嫁前她百般哀求祖父祖母和父亲他们,可一向最疼她的祖母唯有以泪洗面,祖父和父亲告诫她要为了楚家和大新,牺牲小我顾全大局。只有哥哥向她承诺,有朝一日打败了洛夏,他会再亲自去角戎接她回家。

  梦里的丈夫好像是个异族的王子,星涟远嫁后虽然贵为王妃,却不过是他十几个妻子中的一个。角戎人普遍身形高大,他们喜欢的美女雪肤金发,丰乳肥臀,因为星涟长相不符合他们的审美,年纪小也不够风情,并不得王子宠爱。

  星涟在角戎只有个王妃的名分,实际上过得连王子的一个姬妾都不如。因为语言和文化不通受尽欺凌,甚至连她的陪嫁财物和侍女也稀里糊涂的被抢走了。

  后来从一年往返大新一次的使者那里,星涟得知腾王桓律在皇位的角逐中赢了靖王,果然风风光光地迎娶了月河为皇后,她真的飞上枝头变凤凰。

  楚家的地位从此更加显赫,可他们像是已经忘了遥远的他乡还有她这个女儿,这么多年不但没人来看望过她,连一封慰藉的家书也不曾有过。

  她在异域日夜思念家乡,始终无法融入他们,日益被人排挤虐待,没过多久竟被孤零零赶到草原上牧羊。

  草原环境恶劣艰险,缺水少粮,饥寒交迫是常态,她独自一人在那里生存下去已经很困难,要想逃走,根本难如登天。

  苦寒和饥饿让她染上各种疾病,没有医师,无人照顾,她只靠自己的意志拖着苟延残喘,没两年就衰弱得像个老人。牧羊的第五年,星涟终于等到了从渊,他没有失约,打败了洛夏,当上了大将军,来接她回去。

  可这时候她已经油尽灯枯,身体衰竭得没办法跟他回去了。她记得自己最后是凄凄惨惨地死在了哥哥怀里,回家的半路上,享年不过二十岁出头。

  星涟不曾到过草原,那些折磨人的病痛包括临死前的痛楚都是她从未体验过的。可梦里的情景就是那么真实,简直如同真正的经历,以至于她醒来时还沉浸其中,以为自己真的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