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忘忧(2)(1 / 2)





  阳庭靠着墙,吐了口气。他感觉唇边的柔软犹在。那种,像羽毛轻轻扫过的感觉。这感觉过分罪恶。

  “忧忧,我老了。”他说,“君生我已老。”

  “我妈妈不会再来接我。”她红着眼眶,声音悲怆,“我生命里只有你。我爱你。阳庭。”

  “爱?你这么小,知道什么是爱吗?”他像是自言自语,“你妈妈在天之灵,会怨怪我。怪我勾她女儿。”

  “我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,你还未成年,十六?十七?你太感情用事了。”

  “但我比你女友年轻。”她将这当做本钱。有谁像她这样呢?在他身边待上数年,仍正值花季。

  “我不需要太青涩的床伴,不需要太年轻的女友,更不需要太幼稚的妻子。”

  这话说得残忍。

  但阳庭除此之外,不知如何打消这个小姑娘生出的不该有的念头。

  她呆立在原地,眼泪珠即将滑落。她是不爱哭的,眼泪却控制不住。她攒了数年勇气,一朝抛却,只换得这么句话。

  两厢无言。

  乐忧固执地站在原地,死死地咬着下唇。

  阳庭手盖着脸,显然在思考,要怎样打发她。

  那晚的派对他女友也在。

  她是个小有名气的钢琴家,身材、容颜、气质都是上佳。也配得上阳庭。

  她上来寻他,亲密地将他挽下去。将乐忧当做哪家顽皮的孩子。或者说,她根本不需要将乐忧放在眼里。

  后来听说,阳庭准备与钢琴家结婚。乐忧知道,他是为彻底打断她的念头。

  可他真的爱她吗?

  乐忧知道,对于阳庭这样的人来说,利益高于爱情。他更不需要婚姻。

  他说她太感情用事,她想他太意气用事。

  两人都没有理智。

  那天,乐忧上楼,他正在书房工作。她敲门,他头也不抬:“请进。”

  乐忧说:“我们毕业典礼,你会来吗?很多家长会过来,在学校为孩子拍毕业照。”

  阳庭放下笔:“如果有时间,我会考虑。”

  乐忧要走:“那不打扰了。”她客客气气的,没有一点以往的俏皮。

  “等下。”他打开抽屉,取出一个礼盒,“你的成年礼物。”

  乐忧要打开,阳庭说:“回房再看。”

  她退出书房,轻轻地合上门。急忙回到房间,打开,是一瓶CHANEL的香水,还有一枚素戒。

  她看了看戒指,里面俗气地刻着她的名字缩写及生日。

  她泪流满面。

  母亲希望她一生无忧,她却为情所困。

  *

  不出所料,毕业典礼那天,只有阳阳到了。

  可明知结果如此,当初仍抱了希望,如今落空,便觉难忍。

  两人走在校园里。阳光从树叶缝隙里漏出。

  阳阳穿牛仔裤,白T恤。乐忧借此,在脑中描摹阳庭年轻时的模样。司机在阳庭身边待了多年,他也说他们相像。

  阳阳说:“他没来,你是不是挺遗憾的?”

  乐忧说:“小孩子,不要太早熟。”

  阳阳翻个白眼:“是你太明显。”他话锋一转,说,“他们快要结婚了。”

  “嗯。”乐忧一时无言。和阳阳相识这么多年,早习惯他的一针见血。

  “你今天很漂亮。”

  “不都是校服吗?”黑白运动外套,穿不出花样,顶多在里面穿件好看的衣裳。

  难得说一句真心实意的夸赞,竟然还不被领情。

  “不一样。他没看见,才会遗憾。”他笑,存心打趣。

  “谢谢你的夸奖。”她也笑,忽然有点轻松。

  可能是期待他来,故而让自己保持着最好的状态吧。

  爱情让人青春永驻。

  一个人气喘吁吁地跑来。他额头上尽是汗。西装革履却不乱。

  看样子,他像是刚从公司赶过来。

  “不好意思,来晚了。”阳庭说。

  “没关系。”乐忧喜出望外。

  阳阳说:“那我先走了。”

  她将自己的水递给他:“累吗?”

  “有点。学校不准外来车进入,我担心结束了,就跑得急了点。”

  结果还是没赶上。

  阳庭叹口气:“到底年纪大了。”

  她微笑。

  怎么会大呢?四十岁,还是男人最好的年纪。男人四十一枝花,四十豆腐渣的是女人。阳庭身材保持很好,也很健康。只是工作常常使他疲惫。

  只要他来就好。

  迟到一点,又何妨?

  期待的人姗姗来迟,才让等待的人觉得有意义。

  她挽上他的手臂,他稍微僵了下,又松懈——是觉得即将结婚,所以她死了那份心吧?又或许只是因为这天特殊。

  他们像对普通父女,走在校园里。

  即便不久就将分开,她也十足开心。他能为她来到这一次,她生而无憾。

  “乐忧。”阳庭忽然停下脚步,郑重地叫她的名字。

  “嗯?”

  “你也成年了,我觉得应该让你知道。你妈妈,在你十一岁那年,因病去世了。我没告诉你,是怕影响你学习。”

  十一岁,她刚到阳家那一年。

  乐忧垂下眸:“阳叔叔,我早猜到了。”

  她十一岁来阳家,而今十八岁,整整七年。这么多年,  但凡是活着,妈妈就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。

  她一直没问,既是怕知道结果,也是不敢问阳庭。

  仔细想想,当年妈妈给她写的那封短信,更像是遗书。只是那时她尚小,竭力瞒住她罢了。

  看着她这个样子,阳庭忽然很想,像她小时候那样,摸摸她的头发。

  但握了握拳,终究忍住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