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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8章:夜入坟场(1 / 2)

第18章:夜入坟场

秦歌在江南说起沉睡山庄之前,便已经远远地看过沉睡山庄。

自助旅行团成员,来沉睡谷的目的各异,但只有秦歌一人,十足像个专业游客,每天里,带着相机四处游览。他对小镇的历史和现状做了比较详细的考察。小镇的历史可追溯到乾隆年间,乾隆盛世,但并不是天下全都歌舞升平。京官陈氏,因开罪当朝大吏,举家发配西南蛮荒之地。陈姓京官发配途中,经过沉睡谷所在地区,心中忽然感慨万千,对仕途天下,俱都心灰意冷,萌生要做靖节先生桃源中客的念头,便在沉睡谷地区建屋辟田,做田野散人,直至终老。

沉睡谷原名便叫五米村,想是那陈姓京官取陶渊明五斗米县令之意。

小镇的建筑,多就地取材,选用大块石料与木材,所以房屋特别坚固,可以历百年而不衰。通常民居都为二层结构,楼底为石块砌成,二楼为木材搭建,宽檐凸出,檐上密密麻麻铺满灰瓦。有些人家二楼的木屋,还要凸出底楼墙壁一截,用几根木柱支撑,形成独特的吊脚房。那些屋檐与凸出的吊脚房,在街道小巷的上方遥遥相对,触手可及。

小镇两边山上,是较为舒缓的山地,除了大片种植葡萄,还种有水稻和蔬菜,水稻和蔬菜种植面积不大,但足够小镇人一年食用。山上最有特色的还是葡萄园,满山遍野密密排开,高低错落有致,一眼望去郁郁葱葱。若逢上夕阳如血,整个葡萄园都会笼在一层金灿灿的光线里,仿若彩霞低绕,又如云海低涌。

河西的山势略低,翻过一个山坡,便能见到坡下低凹处,有一座占地约十顷的圆型建筑,从高处看,好像外星人的飞碟一般。圆型建筑壁高十余米,全部选用大块石料砌成,顶上又有环型屋檐。站在高处,可见建筑之内另有内环,中间一块空地,不多的一些人在那空地上走动。

那便是江南后来说起的沉睡山庄了。

秦歌未曾听江南说起沉睡山庄之前,便似对它颇为忌惮,所以,连续几天,都是远远地观察,从没有走近它方圆百米。在山的高处,可以见到山庄内异常冷清,偌大的庄内空地上,只有不多的几个人匆忙行走。

山庄只有一个大门,几天里,大门紧闭,似乎根本没有人出入。秦歌由此得出一个结论,这山庄里的人一切都自给自足,完全是一个独立的王国。

后来江南跟大家讲述沉睡山庄的历史与现状,秦歌默默记在心上。但他却有意隐瞒了自己曾经在高处偷偷观察过沉睡山庄的事。

——是不是在秦歌心里,也隐藏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?

唐婉醒来,睁开眼照例是先找谭东。谭东和衣卧在床边,还在酣睡。唐婉也不吵醒他,静静地盯着他看。谭东熟睡时的样子跟他醒时截然不同,有种未成年的孩子的稚气。这个早晨的谭东便睡得安详,平日紧皱的眉峰舒展开来,脸色红晕,嘴巴微张,有些涎水从嘴角滑落出来。

唐婉微笑了一下,心里却有了些酸楚。

她印象里,已经好久没有在早晨醒来,见到谭东熟睡的样子了。每回睁开眼,谭东总是睁着眼睛倚坐在床边,整夜不眠让他看起来精神萎靡,神色憔悴。他在守护着她,他不容任何人来伤害她。这让她感动,且心痛。她知道自己这一生都离不开这个男人了。这也是她为什么可以抛开在城市的一切繁华,跟着谭东远赴异域小镇,在这里,开始新生活的原因。

谭东翻了一个身,变成身子趴在床上。唐婉怜惜地看着他,忍不住轻轻抚摸他的脸颊。那上面有些新生出的胡须,硬硬地摩挲着她的手心。

难得有这样一个早晨,可以静静地看着谭东酣睡中的样子。唐婉心里暖暖的,被一些氤氲的爱意包裹。她想到谭东真的太累了,从离开那城市起,他在夜里就从来没有睡过觉,现在,他需要好好休息了。

外面已经有阳光升起,但阳光落在天井里,照射不到这间房屋,但透过窗棂,可以隐约见到阳光在天井里的影子。房子虽然重新粉刷过了,但依然有些陈年腐朽的气息,这种气息现在居然也能让唐婉如此着迷。她贪婪地深呼吸,那种气味让她时刻惊悸的心变得沉寂。

外头忽然有了声音,开始是一些嘈杂的脚步声,接着便有人在说话。

天井里好像来了好多人。

唐婉立刻就紧张起来,她侧耳倾听,却听不清楚那些人说了什么。这时她顾不了再让谭东好好休息的念头,慌忙去推床边的谭东。谭东在睡梦中依然保持警觉,他蓦地翻身坐起,眼睛已经睁开,低头仔细倾听外面的声音。

他也听不清外面的人说了些什么。

于是,他拍拍唐婉的手,起身下床,在房门边侧耳听了一下,然后再回身示意唐婉穿衣,自己则拉开门走了出去。

唐婉慌忙用最快速度穿衣起床,然后不安地坐在床边等待。

并没有多长时间,谭东便回来了,他进门时的神情很奇怪,像是紧张的心情已经舒缓下来,又似仍充满疑惑。唐婉便眼巴巴地盯着他,好像生怕从他嘴里听到什么不祥的消息。

“镇上死了人,在铁索桥上。”谭东说。

“那这么多人跑到我们这里来干什么?”谭东沉吟了一下,说:“死的人是住在我们隔壁的何青。”唐婉的眼前立刻现出了一个神情郁悒,长发垂肩的女人形象。那女人脸色白皙得仿似透明的一般,一眼看去身上就有种不祥的气息。

“何青不是房东夫妇的女儿,她多年前被丈夫赶出家门,房东夫妇见她无依无靠,便收留了她。这些年,她跟房东夫妇关系挺不错,房东夫妇便把她当做了自己的女儿。现在她出了事,镇上的人来通知房东夫妇。”唐婉“噢”一声,脸上显出同情的神色。

“现在何青的尸体还在铁索桥上,正等着镇派出所的人去察看,现在大家正要带房东夫妇过去。”唐婉再“噢”一声,有些失神。

谭东沉默了一下,然后才说:“这事会不会跟那个穿黑衣的瘦子有关。”唐婉惊悸了一下,目光已变得有些凄然。

“那瘦子到底是什么人,他一路跟踪我们来到这里,像个不散的冤魂。他到底想干什么呢?”谭东自语道。

唐婉的脸色变得煞白,瘦子在昨天婚礼上出现,唐婉便已经觉出了空气里弥漫的危险气息。她这时已经能断定,与瘦子再次相遇绝不是偶然,他一定有什么企图,但是,她绞尽脑汁,也想不出除了曾在电梯里遇过他一回,还在哪里见过他,更不要说与他之前有过什么瓜葛了。

穿黑衣的瘦子跟何青之死会有什么关系?

莫非他想以此来震慑谭东与唐婉?

唐婉忽然站了起来,她说:“我们也去。”“去哪儿?”谭东问。

“去铁索桥。”唐婉顿一下,再道,“去看何青。”何青的尸体还被吊在桥上,她一袭白衣在阳光下,竟然更有种森然可怖的感觉。桥两边的岸上已经聚集了不少人,大家远远盯着桥上悬挂的尸体,大多一语不发,面色沉凝,仿似被那尸体夺去了魂魄一般。

何青的头在桥面之上,身子在桥板之下,站在河东的位置,看不清她的脸,但能看到一头长发胡乱散落在桥板之上。

唐婉站在岸边,她盯着在两岸间随风飘荡的尸体,面色变得煞白,目光呆滞,口中好像在喃喃念叨什么,却又无声无息。谭东紧紧拥着她的肩膀,此刻亦是一脸沉凝,但他的目光却在四处逡巡。他从围观的人群里,发现了沙博、秦歌、杨星和小菲。还有那个瘦子,亦站在离人群稍远的地方,默默地盯着桥的方向。

那瘦子依然穿着黑衣,所立的位置恰好是一户人家的檐下,他的整个脸便都隐藏在了阴影里。

谭东此刻又觉出了内心的冲动,抓住瘦子,把它撕裂,这样,自己与唐婉就能平静地生活了。

那对房东夫妇此刻满脸涕泪欲往桥上去,却被人阻拦。老头老太面上的神情悲愤已极,但却不像其他地区这个年龄的老人一样,号啕痛哭。这是因为何青并不是他们真正的女儿,还是他们把悲痛抑在了心中?

生活在现实世界里,无论何时何地,我们都得遵循一定的规则,这规则有时候并不局限于法律道德和各种规章制度,它更直接地体现在某种力量上。

当那种力量大到足以威胁你的存在与生活,那么它于你,便成了规则。

如果连悲伤都有规则限制的话,那该是怎样一种更深的悲伤?

这时,有两个穿警服的中年男人越过人群,走上桥去。老式警服显然已经穿了些年头,黄里透着颗粒粗糙的白,而且,那两个警察连帽子都没有戴,腿上还穿着当地男人爱穿的那种蓝粗布的裤子。裤子裆部肥大,那俩人走路还撇着八字步,从后头看去,就像两只步履蹒跚的鸭子。

谭东轻哼一声,脸上露出些不屑。他根本不会相信凭借这样的警察能把案子给破了。

“你真的相信那疯女人是夜叉杀死的?”沙博问江南。

这时他们已经回到夜眠客栈,除了那个瘦子,其他人都围坐在在一起,议论昨夜发生的这起谋杀案。

“我连有夜叉这个人都不相信,怎么会相信他杀人。”江南苦笑,“这件事情你们别问我,我实在理不出个头绪来。”“但现在镇子上有了一个杀人犯,他跟镇上每个人的利益都息息相关。”这回说话的是秦歌,他盯着江南,有些担忧地说,“我们过不了多久就会回去,你还得在这个镇上继续生活下去,如果不抓住那杀人犯,我想这镇上每个人过得都不会安心。”“能有什么办法呢?”江南无奈地道,“这镇上的人,肯定又会把事情简单地归结到夜叉身上。大家对夜叉又恨又怕。只要事情不落到自己头上,谁也不会去过问这件事。”大家都有些沉默,半晌,小菲自语道:“莫非这镇上真有夜叉这个人?”“是这个鬼!”杨星更正她,“如果传说是真的,那夜叉起码得一百几十岁,而且,他还至少死过两回。”秦歌想一下,再问:“你昨晚说一年前,夜叉又在镇上出现了。这种说法究竟是怎么流传开的?”江南有些犹豫,好像秦歌问及的是他不愿意回想的事。但他最后还是说了一年前镇上发生的事。

“死人的事情,这一年多镇子上已经发生好几次,疯女人是第五个受害者。那夜叉前两次出来杀人,虽然也是在深夜,但却意外地被人见到。”“夜叉杀人的说法,就是目击者传出来的?”秦歌再问。

江南怔了一下,然后才道:“最先撞见夜叉杀人的是两个年轻人,他们谈恋爱谈到深夜,那男孩送女孩回家的途中,撞见了夜叉杀人。那次夜叉杀的是一个中年男人,那两个年轻人眼见着身高两米开外,身穿兽皮短衣,披头散发,留着长须的怪人高高举起一块大石,砸到那中年男人身上。每次砸下去,那中年男人都要发出一声惨叫。而夜叉却一次又一次搬起石头,将中年男人砸得稀烂。”众人听得身上骤起一阵寒意。

“那对年轻人当时并不知道穿兽皮短衣的人就是夜叉,但事后听完他们叙述,镇上很多老人面面相觑,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。一个月之后,村里另一个精壮的男人死去了,这回目睹事件过程的是一个中年妇女,她在深夜出门,去寻在网吧未归的儿子。第二天,人们发现那个精壮男人的尸体的同时,发现那个妇女也疯了,她满街地乱蹿,嘴里高叫着夜叉的名字,不久后便失足坠下悬崖。”江南叹息一声:“这两件事综合到一块儿,镇上的人便再无怀疑,都说传说中的夜叉又出现了。”大家听得面面相觑,虽然觉得关于夜叉杀人的说法颇不足信,但是,一时谁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。

一时大家情绪低落,枯坐无语。

这天上午,因为疯女人被杀的事,大家谁都没有兴趣出门,连秦歌都破例呆在房里,整理这些天搜集的资料。沙博与秦歌同在一个房间,在秦歌忙活的时候,便倚在床上呆呆地想心事。这时候,杨星跟小菲敲门进来,小菲快人快语,进门便说起了何时离开沉睡谷的问题。

“这沉睡谷透着邪气,我看,我们还是早点回去的好。”杨星这两天能吃能喝,精神气十足,来之前他显然跟小菲商量好了,也随声附和。

沙博与秦歌互视一眼,俱都不语。

适才沙博躺在床上,想得最多的还是请帖上那个粗十字架的图案。那图案他一共见过三次,一次是在那彝家小城的车站里,蓦然而至的眩晕中,一些迷幻的场景过后,一块削平的山岩上便现出了这个图案。第二次是在自己的电子信箱里,在忘忧草给他发来的一封未留任何文字的邮件里,这个图案再次出现。等到这图案第三次出现,沙博便能确定忘忧草肯定在这沉睡谷中了。但她为什么不出来与自己相见呢?莫非在她心里,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苦衷?

在沙博眼中,这小镇的人们生活简单,日出而作,日落而息,实在是种典型的偏远小城的生活方式,但这种感觉因为疯女人的死亡与夜叉的传说,被彻底改变。他在想,忘忧草的消失,或者说不出来跟他相见,会不会跟小镇这些日子发生的变故有关?

想到那样一个纯真得不沾红尘之气的女孩,会和长发长须、身着兽皮短衣的夜叉扯上什么关系,沙博心中便不寒而栗。

忘忧草在请帖上留下那个图案,一定是想告诉他些什么,也许,还希望他能挽救她于危难之际,他怎么能在这时候离开沉睡谷呢?

但杨星与小菲这时候提出离开又让他无法反驳,他们俩还是孩子,如果他们因此而受到什么损伤的话,那会让他内疚一辈子的。

沙博不说话,秦歌却不得不说,因为他是这个自助旅行团的发起人。

“据我所知,后天一早,有一趟车回那个彝家小城,你们几个人便乘那趟车回去吧。这镇子确实有些邪门,还是回去安全些。”“那你不跟我们一块儿回去?”小菲说。

这些日子,她与秦歌接触虽然不多,但一路同行,且又生在同一个城市,在这异域小镇,多少还是生出了些亲切感觉。

秦歌笑笑:“你们别忘了,我是搞新闻的,沉睡谷发生这样的事,你们说我能错过吗?”他看小菲眼里露出些不信的目光,又补充一句:“如果我能把这些事情搞清楚,回去可以做一个专题,说不定还能获奖。那我的大好前程便会因此多加一块砝码。所以,我想来想去,还是决定留在这里。”“我看还是你们俩回去吧,我也不走。”沙博说。

小菲冲他翻个白眼:“这里头有你什么事了,你也跟着瞎起哄。”“就是,老沙,你别脑瓜子进水,人家秦记者有文章要写,你呆这里除了看热闹还能干嘛。”杨星也来打击沙博。

沙博犹豫着,不知道是否要把忘忧草的事说给他们知道。

“如果没什么事,还是回去吧。夜叉的传说虽然未必属实,但这小镇上确实隐藏着危险人物,它对每个人都是种威胁。”秦歌也劝沙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