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32该做的事情

不过，他已经很久没有给阿珂聊天讲故事了。

开春，阿珂十六岁。这里的传统，十六岁也可以嫁人，家里人都开始给她张罗破甲了。

“太早了，阿珂这么从，到城里应该会有更高的发展。”沐辰对阿珂的家人说。

“您是要把我们阿珂带去城里么？那真是我们家女娃的造化了！如果有那份荣幸的话，叫我们阿珂许给您吧，那才算是名正言顺呢……”沐辰已经被村里人奉若神明，阿珂的家人也不例外。但沐辰曾经在他们家住过一段，虽然现在村里给他另外建了房子。不过他们在沐辰面前还是能说上两句话的，连带的阿珂一家，在村里的地位也直线上升。前来说媒的人，快踏破门槛了。

而他们说要把阿珂嫁给沐辰，完全是高攀了，有些难以启齿。

“不不不，我不是这个意思！”沐辰从来没这么想过，他肯定不能耽误人家小姑娘。只觉得这么善良的姑娘，应该到城里享受更加优越的生活。

“咱家女娃，还是没那福分呐……”

“叔叔阿姨，你们这话严重了。要不是你们，我早就死了。阿珂呢，我是把她当妹妹看待的。因为我在城里……”沐辰本来是想说自己在城里有大公司的，整天秘书前秘书后的，他自己都差点相信了。不过转念一想，自己在城里其实什么都没有，把阿珂带过去做什么呢？

虽然沐辰能挣钱养活她，可这种关系该如何成立呢？法律上，沐辰不是她的监护人。无偿捐助，使阿珂在城里养尊处优，又培养出另外一个凌晓月？沐辰想想都头皮发麻，关键是不知道怎么给阿珂找一份能做和该做的事。

一个正确的引导，不是沐辰只出钱就能做到的事。

阿珂的这份淳朴，待在这里或许更加合适吧。

“爹，我不要去城里，这辈子都不要去！”阿珂正好撞见他们的谈话，一扭头就走了。

倒成了知识青年在农村的艰难爱情了，这算什么事儿啊！沐辰追出去开导她，如果阿珂心里一辈子都留下这种印子，对她以后都不好。

沐辰当然知道在哪里能找到她。十六岁的少女阿珂，已经编起了麻花辫，躲在打谷场的草垛边。以前，她都是在这里听沐辰讲故事的。

以前，沐辰讲的故事像童话一样美妙。现在，却越来越现实，她也不爱听了。

“已经没有故事可听了。我不过二十几年的人生，也很平淡啊。其中一大半都是我编出来的，还有在杂志报刊上看到的，现学现卖。你如果真的喜欢，可以去经历自己的故事。”沐辰走到她前面蹲下来，“我以前不知道，以为波澜壮阔的故事才是最动人的，现在才明白。在这样的地方，平平淡淡过一生，也是一种幸运。”

沐辰现在依然是现学现卖，城里的报刊卖给城里人关于田园生活的鸡汤。而过惯了田园生活的人，又向往城里的五光十色。哪一样好坏都没有丈量的标准，让沐辰选的话。如果没有那么多的责任，之前的生活不那么荒唐。他会很愿意留在这里，与阿珂过一辈子的。

“那你想留在这里吗，还是一定要回去？”阿珂问他。

“因为我想留在这里，所以留不住。想象与现实，在你面临选择的时候，界限就变得分明起来。”沐辰说。

“我听不太懂，大意是你总有一天要离开是么？”阿珂说，“即使我要你留下来，也留不住？”

“每个人都有自己该做的事。我曾想过把你带到城里去，现在想想，你还是留在这里更加合适。”沐辰说。

“那萦儿姐姐呢，你会把她带走吗？”阿珂问他，“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姐姐，村里人都说，她一看就是城里人。城里人跟乡下人的界限，真的就在这里吗？城里女孩都这么漂亮，怪不得那么多人都想去城里了。”

李萦儿，城里人？就因为漂亮？沐辰不知道怎样解释这种逻辑，说巫女漂亮是真的，但城里歪瓜裂枣也不少。李萦儿要论出身，是住在比阿珂还偏至少几百公里的普通人家的奴婢。在古代恐怕一串钱都能买一堆回来。

这不是瞧不起李萦儿，但事实就是这样。李萦儿本身也没什么错，她只是生在了一个不适合她的世界和时代。

“谁说的，你要是打扮一下，也会很漂亮的。而且你身上的那些可贵品质，在城里那就是万里挑一的。”沐辰对她说。